醉长街

 

02

 

活儿干得漂亮，钱拿得舒坦。所以叶云飞打电话问他考不考虑以后跟唐铭搭伙儿的时候，陆不蚀也没什么反对的心思。电话打来的时候陆不蚀正在晨炼，他一手举着电话，一手将手中刀咬在嘴里，拽了块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汗，晨光反射在刀尖上，晃了一下他的眼。陆不蚀顿了一下，想了想，却也没直接答应叶云飞。

 

他说，“上次的钱不对。”

 

“五五，七百五十万，没到账？”

 

“到了，但我不该拿五，人不是我杀的，刨去你的三成，应该我二他五。”

 

叶云飞在电话里哈哈大笑。

 

“陆不蚀，有钱不赚，你可转了性了。这可不好，我们这种人，讲道义可是容易死的。”

 

“那好啊，你把你的三成给他，我五他五，我没意见。”

 

叶云飞笑完了，陆不蚀听见他在电话那边蹭蹭拨着打火机的声音。

 

“你来一趟吧，我们打个商量。”

 

 

 

杀手也是有家的，虽然有时候颠沛流离，大多数时候还是挺稳定。

 

陆不蚀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区里，还是个学区房，邻居都是上学的学生和陪宿的家长。窗外的学校里传来上课的铃声。他在靴子里插上匕首，腰带里别了刀，出了门。

 

没人想到业界顶尖的杀手会住在这个和平得有点离奇的地方，他的住所只有叶云飞知道，但叶云飞江湖上混了这么久，是个懂规矩的人，从来不来。这让陆不蚀觉得安全。

 

他跟隔壁买菜回来的学生他妈点了个头，出了小区，开上车奔向叶云飞的住所。

 

叶云飞有钱，非常有钱，也懂得享受，但他给自己整了个地下室作为基地。地下室非常大，挖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，陆不蚀一直想不通，他是怎么躲过地铁建造局的勘测的。

 

大概市面上生活的人也不会想到，他们看着书吃着面谈着恋爱亲着嘴，脚底下三十米深的地方，却堆着成山的子弹、枪支、各式刀具、甚至还有手炮。

 

身为江湖上最大的黑市军火商，地上灯火通明，地下罪恶丛生。叶云飞倒上一杯杰克·丹尼，感觉自己像是个坐拥地下世界的帝王。

 

陆不蚀进来的时候，看见的就是叶云飞的这副鬼样子，这他见怪不怪。令他惊奇的是，唐铭居然也在这里。

 

唐铭坐在一张桌子前面，桌子上面摆满了七八支枪械的零部件，他正蒙着眼睛，从里面分辨出所需要的，一支一支地组装着。陆不蚀看不见他的脸，只能看见他削薄苍白的唇线。

 

这应该是枪手的日常训练，就像陆不蚀危险的晨练一样，该是每个杀手非常私密独立的行为，只会在自己的领地上进行。而唐铭却在叶云飞的地下王国里，毫不遮拦地干着这件事。

 

感觉到陆不蚀询问的目光，叶云飞却没回答，他将手里的酒喝光，便朝着唐铭招呼了一声。

 

“来给你的好搭档倒杯酒，顺便给我也来一杯。要杰克丹尼。”

 

唐铭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，然后居然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，也没摘眼上的黑布，这人就跟长了第三只眼一样，一路绕过了那些高档沙发、雕塑等等障碍物，来到了酒架前。略微沉思了一下，便抬手往第四排上伸了过去。

 

分毫不差，他抓住了杰克丹尼的方形酒瓶。

 

整个过程中没人发出一点声音指示。陆不蚀不知道唐铭来到叶云飞的地下王国多久了，大概总不会超过两天，这也不是什么任务场地，他是怎么做到下意识地记住所有场所细节的。本能？

 

惊人的观察力，惊人的距离感。精密的凶器。

 

同为杀手，陆不蚀下意识地感到了这个男人的危险。然而下一秒，他却见这个精密而危险的凶器旋开酒塞，给叶云飞倒了一杯酒。姿势非常标准，做起伺候人端茶倒水的活儿，同样的专业认真。

 

又走了过来，给自己倒了一杯。

 

陆不蚀一瞬间觉得有如芒刺在背，十分的诚惶诚恐。

 

倒完酒，唐铭原路返回，把酒瓶放回酒架上，接着组装他的枪去了。一句话也没说。

 

叶云飞看着陆不蚀见鬼般的表情，不禁笑出了声来。

 

“你是识货的。怎么样，考虑考虑？”

 

陆不蚀没说话，心里的疑问堆成了山。他看着叶云飞，等着他的解释。

 

叶云飞是个精明鬼，他与陆不蚀合作五年了，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。陆不蚀看着是个跋扈的独行刀客，实际非常谨慎，不然不可能一个人活到现在。

 

“你想打听他的来路。”

 

唐铭就坐在这间房间里，心如止水地装着枪。叶云飞也没避讳，谈论起唐铭就像谈论起他单子上的一把枪，一批货，唐铭居然也没什么反应。

 

陆不蚀刀法卓绝，他恃才傲物，是个骄傲的杀手。而唐铭枪法绝对可以称上顶尖，却仿佛不知道尊严为何物一样，住在叶云飞的家里，当着人做私密的训练，还为人端茶倒水，被人当做货物一样地谈论。

 

“唐家堡年前欠了我一笔钱。你知道，他们和霸刀在争盘口。”叶云飞点上一支烟，“打得惨，还不上了，于是他们送了唐铭给我。”

 

陆不蚀：“……哈？”

 

“他乐意的。”看了看陆不蚀的表情他又补了一句，“真的。我叶云飞做生意从来不强买强卖。”

 

陆不蚀回头看了唐铭一眼，唐铭仿佛皱了一下眉，但闻言还是点了下头。

 

陆不蚀内心十分复杂，于是他艰难地问了一句：“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？同居关系？”

 

叶云飞：“……”

 

“按理来说，唐铭这属于卖给我了，我乐意怎样都行。”叹了口气，叶云飞探身掸了掸烟灰，不无伤感地说，“奈何老子是个直的，虽然我喜欢的条子还在撒着我的通缉令满世界抓我。我可也得为她守身如玉不是。”

 

陆不蚀冷笑两声，却也知道叶云飞说的是真的。他也见过那个女警察，是个骑警，贼几把帅的小姐姐，扭断人的胳膊就像掰一根手指饼干。

 

他觉得叶云飞这辈子是没戏了。

 

“前两天收的时候，本想留在身边当个保镖。直到你接了那一单，我觉得还是放出去给我挣钱的好。”叶云飞看上去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，“怎么样？看你们合作得不错，考虑考虑？”

 

陆不蚀：“我觉得你大概更需要个保镖。我挣的钱不够？”

 

他看向叶云飞的双手。他的左右手都没了食指。没了食指，不能扣扳机，也不能再用剑，废了。

 

叶云飞曾经也是个剑客。

 

揭了伤疤，叶云飞也不避讳，用缺了指的手掐着烟头，缭绕的烟雾里，他笑得十分凉薄。

 

“没够。”

 

“所以那一单五五？”

 

“对，你五我五，唐铭没有。”

 

陆不蚀不无感叹，“叶云飞，你可真是不讲道义。”

 

“我早说过，我们这种人，讲道义是容易死的。”叶云飞举了举酒杯，“那，祝你们合作愉快？”

 

酒入喉，庆祝叶云飞财路通天。

 

而孤独的杀手们找到了队友。

 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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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的22队友已组齐。

我擦我好喜欢这只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