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长街

如有佳语,大河前横。

【剑三/明唐】礼尚往来 07

 

 

07

 

第二天凌晨,晨光还未亮起的时候,陆不蚀开车回了罪恶都市。

 

他醒来的时候,几乎是一瞬间,他感觉到唐铭从昏睡中惊醒。肌肉一瞬间绷紧,手伸向枕头底下——没有勃朗宁M1903,只有一把刀。一把单薄锋利的刀,一个一无所有的人。

 

陆不蚀看了看他。四目相对,他们都没说话。陆不蚀起身穿上衣服,往腰带里别上刀。唐铭没有起身,他手里还攥着那把刀,刀刃寒凉,海浪涌动着月光。

 

他就握着刀的姿势,点着了一支烟。烟雾起来的时候,他听见了陆不蚀的车驶离海岸的声音。

 

 

 

“你什么意思?”

 

“唐铭欠你多少钱?”

 

“他的刀练得怎么样了?”

 

“从今天起,以后我的五成归你。”

 

叶云飞一张脸也隐藏在烟雾里,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。

 

“你想买他?”

 

“我配吗?”

 

“唐家堡欠我一亿五千万。”

 

“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关于他的买卖。叶云飞,我会杀了你。”

 

“要不要我提醒你,你每天平均要杀我三次。”

 

“这次是真的。”

 

“你的五成归我,整个单子就都是我的。你靠什么为生?”

 

“拿着吧,等钱还完,你放唐铭自由。”

 

“只是自由?”

 

吐出一口烟,叶云飞看着陆不蚀的眼睛,蓝色的眼睛深得像海。

 

“只是自由。”

 

走出地下王国,阳光明媚,大街上走着努力工作的人。匆匆赶往地铁的白领一边走一边吃着刚出锅的鸡蛋灌饼,程序员顶着蓬乱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奔向他的代码,通宵卖唱的歌女沉睡了,做着皮肉生意的人叼起一支烟数起床头柜上的钱。

 

整个城市正在黑暗中醒来,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的生活,容易或艰辛,阳光或黑暗。

 

只有他的心上人不行。

 

陆不蚀站在阳光下,他伤心欲绝,沮丧得无以复加。

 

 

 

陆不蚀去找了一份工作。

 

陆不蚀没开玩笑,他也知道叶云飞没有开玩笑。那个剥削成性的资本家从此会吞食他每一分从刀锋下赚来的卖命钱,不会给他留下一毛一块。而这么多年以来他以杀人为生,别无所长,现在他需要重新发现一门一技之长,用以好歹谋生。

 

他首先选择了健身教练,是因为走在路上有人给他发了一张传单。“游泳健身了解一下。”他就去了解了一下,一个小时后,他对着健身房负责人脱掉了上衣。一身极其漂亮的肌肉亮瞎了全场。

 

“小哥,你这些伤疤是怎么弄的。”赞叹归赞叹,负责人还是留了个心眼。

 

“当过几年雇佣军,西域战场上弄的。”陆不蚀随口说着,半真半假。

 

金发碧眼的雇佣兵,人设相当之二次元,宣传部门包装一下,立马预约客人到达了三位数。负责人非常开心,当即给他预支了一个月薪水。然而好日子只持续了一周。因为陆不蚀上来会对他的客户说,好,那我们先来个晨练热身吧。

 

没人挨的过他的五十公里跑接一千个单手俯卧撑。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唐铭。

 

于是健身教练是当不下去了,半个月之内他又陆续换过散打陪练,跆拳道陪练,甚至去黑市打过拳,在连续把十五个人送进医院后,陆不蚀放弃了用他出色的身体能力挣钱的念头。

 

于是他开起了黑车。

 

叶云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接人,俩手机,叶云飞听见他在电话那一边说,“红绿灯北口,你在商场边上等我一会儿,一分钟。”

 

叶云飞:“……你在干嘛?”

 

陆不蚀:“拉客啊。”

 

 “……今天要干活儿你知不知道,唐铭都把枪装好了。”

 

 “啊。”陆不蚀不以为意地说着,叶云飞听见那边车喇叭响个不停,“这一单正好顺路,等把这人拉到地儿,我直接过去杀。”

 

叶云飞:“……”

 

业界第一杀手开起了滴滴。纵是叶云飞见多识广,也不禁觉得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。头一次,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刻薄无情的商人。然而正当他脑子里乱七八糟,惊魂未定地准备挂电话的时候,没想到陆不蚀突然喊住了他。

 

叶云飞:“……还有何贵干?”

 

陆不蚀:“唐铭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 

叶云飞:“昨天夜里。”

 

陆不蚀:“你安排的考试?”

 

叶云飞:“嗯。”

 

 

 

陆不蚀过去的时候,唐铭正往自己的装备带里插上一把刀。

 

陆不蚀没说话,走过去的时候连脚步声都没有。走到唐铭身后射程之内的时候,唐铭好像感觉到了什么,回身,防御,拔枪,一套动作行云流水。然而陆不蚀也骤然发难,刀光比出膛的子弹还要快。

 

躲过了第一刀后,唐铭扔掉了手枪,也拔出了他的刀。楼顶上,两人相对而立,脚下是万丈深渊,五十层楼的高空狂风呼啸,刀身映出锋利的眼,也反射出黄昏温柔的阳光。

 

方寸之间,片刻,两人没有说话,对了三十五刀。直到最后一刀在唐铭颈部划上一道浅浅的伤口,结局没有意外。

 

陆不蚀伸出手去,把唐铭从地上拉起来。唐铭没有拒绝,起来后他把刀插回到他的装备带里,捡起地上的枪,娴熟地掰开弹夹,重新检查了一下子弹,然后点上一支烟,慢慢平复着呼吸。

 

“考试了?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陆不蚀也不说话了。

 

那天凌晨离开之后,他没有再回去过。该教的他已经教完,唐铭是个绝不会偷懒的人,该跑五十公里他绝不会跑四十九,无数生死教会了他自律与忍耐。

 

半个月后,叶云飞过去了一趟。却不是亲自过去的,他只是打了个电话,把唐铭的位置倒了几个人的手,告诉了霸刀家族。

 

于是,当天晚上,唐铭开着霸刀的车回到了叶云飞的地下王国。一月不见,唐铭好像没怎么变,还是一样的瘦削冷漠,多了一些伤口,身上的血让他显出了一些刀一样的锋利气质。

 

叶云飞不知道霸刀家族派了多少人过去,唐铭只有一个人,一把刀,但唐铭回来了。两人站在长桌的两端,唐铭在桌上放下一把刀,单薄锋利的刀,上面的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。叶云飞在桌上放下枪和子弹,是唐铭一个月前交给陆不蚀的那一些。

 

两相交换,两人坐了下来,互相给对方点上烟,叶云飞身上的Creed Aventus香水与唐铭身上的血味混在一起。

 

“欢迎回来。”

 

叶云飞没问唐铭经历了什么,唐铭也没有说。两人吸完一支烟,这件事就过去了。

 

 

 

考试合格,陆不蚀见唐铭最后能挡下自己三十五刀,便也不再说什么。两人的合作一如往常般愉快,就像真正的队友那样。陆不蚀也不会再发挥他的个人英雄主义,他会同意让唐铭去当诱饵,也会挥刀为他保障退路。会放心将自己的命交给唐铭,也会在被枪口指着脑袋的时候不去反抗,冷静地等待着狙击子弹从三百二十码外飞来。

 

有几个晚上,他也会背着叶云飞,偷偷接几个私活干。各种阴暗潮湿的小巷子,酒吧街后门,血流成一地的时候,外面的霓虹灯仍在流光溢彩地闪烁。

 

没有详细的情报支援也没有后路,私活往往充满了危险。陆不蚀受了几次伤,雨夜,像是犯罪者流泪忏悔的日子,他捂着腹部艰难地开车,一边给唐铭打电话,让他过来帮自己取子弹。

 

陆不蚀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,江湖里行走六七年,总有自己熟识的黑市医生,可靠,技术精湛,守口如瓶。他却喜欢打电话叫唐铭来,唐铭技术并不好,处理起伤口就像处理起狙击瞄准镜里的人,手稳定得惊人,没什么同情,没什么波动。

 

有时候唐铭也无比费解,他不懂陆不蚀为什么每次都要找他。在陆不蚀那个和平的杀手之家,在四邻甜美的睡梦中,寂静的学校尚未响起铃声,一枚子弹正在从血肉之中被撬出来,枪和刀被堆在染血的床单之上,枕头下面塞满备用的弹夹。

 

陆不蚀正在忍耐着巨大的疼痛,细密的冷汗昭示着痛苦,闻言却冲自己笑。

 

“我需要你。”

 

唐铭没说话,将手中的酒精倒在伤口之上。

 

陆不蚀:“亲爱的,你是第一个踏进这座房子的人。”

 

唐铭依旧没说话,他知道杀手的安全屋,里面堆满了武器,药品和现金,安全屋并非为了安定,是为了随时重新颠沛流离。

 

“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
 

“不。”陆不蚀抓住唐铭的手摇摇头,冷汗打湿了他的睫毛,蓝色的眼睛温柔得似乎要溢出水来。“宝贝儿,这不是单纯的安全屋,它意味着归宿。”

 

归宿这个词对唐铭来说可能太过陌生,他反应了好一会儿,机械地将绷带系在伤口上一圈一圈地缠紧。他知道陆不蚀说的不是一所房子,唐铭无从得知那到底是什么,但他知道,这大概是面前这个人一生一次的自白。

 

这一瞬间唐铭有些茫然,他攥着那些带血的绷带,自知他不该听,却也不知为何,他无法离开这个落拓的雨夜。

 

“每个人都会有归宿,可能是一个地方、一个人、或者一段经历。杀手也会有归宿,我是说在死亡之外的那个。它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别人的一把刀,一把枪,一枚打完扔掉的子弹,一个亡命之徒。”陆不蚀说,“我的故事不太长,你想听听吗?”

 

窗外的雨还在下,就像是犯罪者流泪忏悔的日子。

 

“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,我还很年轻,已经开始杀人。我受了点伤,外面下着雨,像今天一样,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疗伤……”

 

陆不蚀讲得很慢,可能是伤口疼,也可能是从未对人说起过。人生故事讲起来总是很慢,回忆总是难以言说,因为他们或者温暖或者落拓,或者兼而有之。

 

故事很长,讲起来却很短。唐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听进去的,他咬着一支香烟,烟燃尽时,他听完了陆不蚀一生的故事。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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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丧的一章……

一来二去就变成了这种奇怪的走向emmm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后面怎么发展,大概一定是HE

以及我养了只叫唐铭的蛙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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